博物馆

         值得拥有一个更温热的回答

于是天就这样黯淡了下来,地上竟是一些散发着油墨恶臭的无用传单,卖楼的。发传单的人应该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年轻人,职中吧!这大抵是从他身上的带有污垢的校服辨别出来的。发传单的人独自站在流离转徒中,但人生就是无法停止向前行,一切好的,坏的,清晰的,模糊的,纷纷扰扰的,都朝着自己蜂拥而至,就像是路上年迈的老人拿到了传单回去当扇扇子,夹在报纸中当废纸卖掉;传单传到了市场大妈的手里,就用来掂着中年发福的屁股,坐在路边摘着被虫子蛀掉发黄的菜叶子;发传单的人知道刚从学校出来猛兽自然是买不起房子,便吝啬的收回了手中的传单,小学生只好捡起地上带着无数脚印的传单,传单瞬间变成一架在空中画出胡乱曲线的纸飞机,过没几秒便一头坠落到硬硬的水泥地上,捡起来,在机头呵一口气,让它继续飞,可以一直玩到饭点。

人们戏说着这座城市已经第三次进冬失败了,心想着这应该是秋天的最后一场落叶了吧。

黑夜是怎样快速把那些光亮一口吞掉。路边的大爷眯着眼睛一直在曾经拦腰斩断这车水马龙的铁路旁坐着,一边打着盹,一边看着他的流动小食车,认得出他是以前这里的铁路管理员,自从某钢厂倒闭以后,这座城市不再需要那么多焦炭来炼钢后,这条铁路就开始长出了青苔,铁轨下的都枕木腐烂了,被人一个根一根拔了起来,丢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,比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,木头堆积了不可回收的一边,仿佛提醒着过往的路人,时间都是不可回收的,就如同此刻躺在地上的朽木,在一旁大爷也失业了,夕阳下的老人,倒映出来的分明是漆黑佝偻。他眼角的鱼尾纹,清晰可见,似一条一条的坑坑洼洼,像俯瞰这座城市的时候,由疏到密的火车轨道,指向一个原点,那间钢厂还有老人的眼角。

还是因为路上的车鸣声太大了,吵得他把耳机的音响不由自主的调到了安全的上限。他匆匆归家,还是小吃车跟前停了下来。

“小伙子,今天有豆腐和韭菜,今天特意一早起来去拿的货,来看看吃什么”

“有豆腐,韭菜就好了,每一样都给我来三串吧!”

“好嘞”

他自觉的向后退后了两步,因为他知道当韭菜下油锅的时候,会炸,溅起高温炙热的油花,烫伤不那么温热的自己。

“小伙子,我在这里炸韭菜烫了那么多人,你是第一个懂得躲开的人啊!”

他笑了一笑。

还不是因为在别处经历过相似的事情,学乖了,在身上留下了免疫,才会在相同的情景再现时出现,学会自我保护。小时候明知道会被油溅到,却非要看着锅里的东西到手才肯走开,尽管烫得眉头皱了,在那里嗷嗷叫,这和后来太多事一模一样,倔强得很。他看得到大爷头上皮层,还有稀疏的毛发,头发在灯光下就像在柴达木盆地无人区里枯死的沙柳。入夜的风挑拨着那几根毛发,像是蒲公英的棉絮一样,就快要挣脱大爷的头顶束缚。借着小车上危如累卵的灯,刚出锅的韭菜镀上了一层颓灿的金色,似以前城市熄灭时候的铁路,都亮起了灯。

“再见,下次再来啊!”

口里塞满小吃的他,嗯了一声。他向这个老人说了一个谎,一个我们都会说的谎言,一个欺骗了市井里每一个故事的谎言,再见和再见。这个城市的人和事在这句话之下完全丧失了生气,没有一丝丝的可爱之气。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下次能够再见,那么为什么要说再见呢!不怕等,只是怕失望而已。我们都值得拥有更加温热的回答。

海上的钢琴师里说过“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,什么都有,可唯独没有尽头”,对啊!等是一件没有尽头的事过多久, 等车,等吃饭的位置,等一个人,还是等过多久,月球崩落的零星,成为了地球的环。

他匆匆的走在路上,究竟是归心似箭,还是只是看看而已。

究竟是归心似箭,还是只是看看而已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先生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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